一直想去壹号美术馆,今天因为要到朋友 杨君那里,请他签个字,便找到了决心去的理由。
壹号美术馆,坐落在上海卢湾区建国中路1号,因为路牌号的缘故,美术馆的老板取了这样一个有些霸道的名字,感觉这里就是大上海第一号和第一好美术馆似的,打了一个聪明的擦边球。
杨君就在壹号美术馆楼上的办公楼里,开了一个代理德国业务的公司。催着他,我们去看壹号美术馆。就在楼上楼下,杨君还一次也没有去过,本以为这里是高档会所,没有邀请是不能进门的。
我也不清楚要不要邀请,以及是否需要门票,便推门而入。
这里正在举办薛林纳作品展。之前,对薛林纳并不了解,不知是男是女,也不知是洋人还是华人,反正这个名字有些妖,性别中性,种族也够中性的。有这样的认识,在行家眼里,就是今天来了两个上海滩的外行,权当“洋盘”了。
先在楼下转了一圈,手里虽然拿着前台小姐送的画册,还来不及翻阅。只是看到展厅里不少作品,有素描,有水彩,有油画,还有一些雕塑,但作品都不大,感觉只是适合放在过道和窄墙上的小品画和小雕塑。
上了二楼,才看到通常在进门处醒目位置就可以看到的展览主标牌,以及艺术家介绍。原来这位老兄来自克罗地亚。
展厅里没有人,只有两个工作人员在轻声谈话。我和杨君一前一后,感觉就在闲庭信步,当然不是在自家的园子里,而是在本应该有熙熙攘攘人群的展厅里。
转入一个狭长的过道,在一个紫得有些暗发红的沙发上,看见一个宽大的老外,满脸大胡子,慵懒地半坐半躺,在打瞌睡。
“这大概就是画家吧?”我轻声对杨君说。
“可能吧”,杨君附了我一句。
这时,从我们身后快步走来一位女士,似乎听到了我们的对话。打瞌睡的老外也被吵到了,听到有人走来便赶快起身,尽力驱赶着倦意。
这时我算正面看清了眼前的老外,哟,很像意大利男高音帕瓦罗蒂。十秒钟前,我从侧面看他,就觉得好面熟,感觉突然碰到了刚从地窖里被发现时的萨达姆。
“这位就是艺术家薛林纳”,女士笑盈盈地迎上来,“有什么要问的,我来做翻译”。
“克罗地亚人,应该会说德语的。原来属于南斯拉夫的一个加盟共和国”,我提醒杨君。
“会的,他会的,会讲十一国语”,女士急忙补充道。
于是,杨君做起了翻译,也把自己感兴趣的话直接问了过去。
薛林纳说他与中国有缘,在铁托时期和毛泽东时期的1976年,他作为南斯拉夫的艺术家代表来到北京,参加两国的文化交流活动。他说,他看到过不发达时的中国,也见证了中国变得繁荣的过程。他现在已经在中国定居了五年,住在离宝钢很近的社区里,作为宝山的一员,他在2006年为宝钢制作了一尊高7米、重5吨的少女雕像“泰拉”。
听完这一段,我再细看的名字:Cherina,嗨,这个名字太中国了。如果把他的名字中的两个字母位置换一下,改为China-er,他就成了“中国儿”了。与新中国同年出生的薛林纳,看来与中国真是前世有约。
薛林纳为什么会选择来中国发展,他直截了当:“全世界的人都想来中国,我当然也想,而且我已经来了。”对即将在上海举办的2010年世博会,他有着很大的期待。
他知道,现在真正喜欢艺术品的中国人还不多,展厅里没有几个人影就说明了这一点,但他有信心,更多的人会热爱艺术品,尊重艺术家。他知道现在在北京,对艺术品的拍卖很热,在杭州也不错,但收藏家最多的是在上海。这或许就是他居住在上海,喜欢在上海办展览的原因之一。
原来,刚才热情追来的女士,是来自台湾的艺术经纪人,还有一位先生也是来自台湾,他们是这次展览的策展人。两位都非常主动和热情,一边抢着翻译,一连不断的拍照,跟着你,有问必答,答必满意。倒是我们在中国大陆人办的展馆里,受惯了冷眼,习惯碰到不热情的人,倒有些不自然了。这种受尊重的感觉,很容易让人静下心来多聊一会。其实,他们是在培养一下收藏者,从一开始,就把你往忠诚度上拉。
临走了,他们俩楼下楼上忙着,问美术馆人员这里还有没有精美的纪念册,一定要送两本给我们。结果毫不容易找到一本,不是我们先谢谢,而是他们先来一连串的对不起,对不起只找到一本,一定要我们留下地址,说要补寄给我们另一本的。这种待遇,刚好与我在一月前,在虹桥当代艺术馆的境遇可谓截然不同,想想个明白,一时半会还真想不通,什么差别会这么大?
回到家里,翻开受赠的这本CHERINA 1970-2010 纪念册,因为有了好感,因为有了喜欢,就想快快恶补一下,有关薛林纳的故事。
原来,今天我们碰上的这位和蔼的大胡子,可是大名鼎鼎的艺术家。
1974年,薛林纳为前苏联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索尔仁尼琴制作的胸像,一举夺得世界雕像雕塑金奖。从此以后,他多次得到国际雕塑比赛第一名,设计比赛第一名,在五十多个国家和地区举办过绘画和雕塑展览。他的一些经典雕塑作品,特别是“翁隆娜(ONONA)”,已经成为广泛传颂的作品。
为名人塑像是薛林纳的专长,也是他的骄傲。
1972年,才二十几头的薛林纳,在伦敦毕加索作品展上,认识了这位世界艺术大师,薛林纳得到了为毕加索做半身铜像写生的机会。“他是个骄傲到不可思议的人,他只要一出现就会带来一股蕴含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内在能量的力量。”在写生的两个小时过程中,虽然毕加索没有评价薛林纳的写生水平,但毕加索对他说,“你的艺术不需要求人!永远不要忘了梅斯脱维奇(南斯拉夫著名雕塑家)!”这句话令薛林纳印象深刻,至今不忘。自此,薛林纳先后为毕加索塑像18次,最大的一个塑像高达17米。
薛林纳回忆给西班牙著名艺术家达利塑像时,达利的情绪变化特别频繁。令薛林纳难忘的是这位天才艺术家喜欢长时间地凝视天空,即使在跟人说话时,也会抬起头来看。“我一直觉得他是在跟宇宙里的某个人或某个东西交流。”
上世纪七十年代初,薛林纳来到澳大利亚,为当时的总理韦特兰塑像,从此他便与这个国家结下了不解之缘,并长期定居在这个国家。他为悉尼2000年奥运会设计的“光辉之塔”环境项目,将16公顷的荒地改造成了充满生机的温带雨林,可供人们在其中自由穿行,欣赏自然界和谐共处的景观。
薛林纳还为亨利·摩尔、海明威、黑泽明、弗洛依德、甘地、曼德拉、卓别林、霍金、基辛格、爱因斯坦、基辛格、贝利、帕瓦罗蒂、切格瓦诺、马丁路德·金、玛丽莲·梦露、比尔·盖茨等名人塑像,每一尊作品均受到评论界的赞誉。
细看薛林纳为名人制作的头部塑像中,尽管各不相同,各有特色,但有一个共同的“薛林纳语言”,那就是这样名人的脸部大多从中央一劈为二,分成左右两爿,爱因斯坦、毕加索、亨利·摩尔、曼德拉都有被分裂,被扭曲的形象。或许,薛林纳想告诉大家,即使是伟人的人物,他们的性格也有两面性;他们的左倾和右倾思想常常合二为一,却又相对独立;他们有成功光亮的一面,也有失败困扰的一面。而这,才是完整的人生,才是他们真正的面貌。
薛林纳也为中国人塑像,2007年,他为自己所尊重的中国近代传奇人物李叔同,即弘一法师,制作了一尊真人大小的塑像。有人问:如果你为某位中国名人雕塑,你希望是谁?
“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我的雕塑对象,因为我尊重每一个人。”
很好的回答。只有尊重每一个人的艺术家,才会受到每一个人的尊重。
记住这一天,2010年2月3日下午,在壹号美术馆邂逅的这位艺术家。一个值得尊重的艺术家,不远万里来到中国,用自己的力量传播着美的力量。
有一天,会有更多的中国人记得这位受人尊重的艺术家。